居人

[蓝曦臣庆生小段]

蓝曦臣X江澄

发生在二人还不是情侣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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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不过丑时，天未破晓，尤其是在此山间低处更显得晦暗未明。正是寒露之日，青峰似是浸在白雾寒意中，蓝曦臣走在山道也感觉到凉意悄悄沁过了衣袍，昨夜的露水在石道上结了霜，他步履轻踏，就像是薄霜消解湿了鞋袜。

修真之人有时不自觉自恃那点微薄修为，容易忘了转凉便要添衣。蓝曦臣想着，不觉自嘲地笑了。

寒露之日，便是他的生辰。因为离重阳节很近，多年以前，他与聂明玦、金光瑶，会相约在寒露这一日的清晨登高赏花，应时节，也是为他贺生辰。此事很多时都是金光瑶在张罗主持，而聂明玦对此种无实质意义的坊间习俗或是风雅之事都不太有兴致。蓝曦臣其实也不知，金光瑶每次是如何说服大哥的，反正每一次他都如约到来了，从未反口失信。如此，算起来也有五六回，有五六年的生辰，他是与两位结义兄弟一同度过的。三人一同拾级登山，聂明玦问一句御剑岂不更快，金光瑶笑着回一句御剑飞行常有，步行登山却是乐趣，蓝曦臣也一笑和之，如此，初冬之行便不算寒冷，山间之路也忘了崎岖。

如此，不过五六回。

聂明玦故去后，每年到了他的生辰，金光瑶必送去厚礼， 可登高之行，便不再提起了。

如今想到前后因由，蓝曦臣突然心底生寒。

他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寒露如何重，脚下石级如何被岁月冲刷得斑驳坎坷，再不可填平。山很空，昨日已是重阳，应节登高的游人早已散去，如今目之所及，空荡无人。蓝曦臣心想，若是他叫唤一声，可能只有隐在云雾里的飞鸟会低啸应答。但他没有去试。

继续在空山中独行，约摸快到峰顶，他抬头吸了一口凉气，便在漫山灰苍色中偶遇一片朱红。那星星点点的亮色，让他心中愁绪都微微松动。他伸手，折了一小截连着串串果实的茱萸枝。而后解下钱囊，放入茱萸枝。也没忘记将里头原本留着的碎银取出，免得压坏了茱萸果。而后绑好了束带，仔细收到了衣襟内，却是没有依习俗挂到腰间。想到了些什么，嘴角不自觉有些一丝笑意。

再往上走，渐渐觉得第一丝晨曦似乎试探着穿过冷雾。然后他看到了，在淡薄初旭下，在山道的尽头，是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。他似乎，总是出现在那些难走的路上，这个挺立的身姿似乎从来不会改变。

蓝曦臣突然心头一热，这一下心跳，连自己都惊动了。他不知道自己会如此，只是见他出现在眼前，他就已经很高兴。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想法，他或许不能为他将所有阴霾都散尽，但待到一切云破日出之时，他希望像现在一样，能在尽处看见他。只是知道他在前方等他，他已是满心欣慰。见他，竟是与见到其他亲朋都有些微妙的不同。

近来他不时有些隐隐的异想，却一直不敢深思。

原来真是如此吗……

他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剩下的那点疑问，脚步已不自觉地加快，到了那人面前。

“对不住，久等了吧。江宗主来得真快。”

“御剑当然快。”江澄抱着双臂，冷声道，说完便转身往前走，并无继续怪他要他久候的意思。蓝曦臣一笑，便也跟了去。

一切如常，二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。在峰顶崖边择了一片平坦的岩石，二人便席地而坐。蓝曦臣从衣袖间取出一只青竹筒，递给了江澄，说道：“寒露登高，当饮菊花酒应节。”

江澄挑了挑眉，没等他说什么。蓝曦臣又取出了第二只竹筒，笑道：“而在下，便已花茶代酒吧。”

江澄闻言，侧目看了蓝曦臣一眼，说道：“茶早凉了。”说着从乾坤囊中竟是取出平日温酒用的小水瓮，以灵力温了热水，而后将一茶一酒两只竹筒挤挤地，都放到了水瓮中。

温好的茶和酒，都散发出一阵白菊的清甜香气。二人浅尝二三后，一直在山间萦绕的那阵冷雾不经不觉地被映得暖红，渐渐稀薄，旭日便显露在正前方。

寒露凝结的霜也都化去。江澄伸指摸了摸岩石上余留的水汽，而后二指相互一摩挲，淡淡说道：“谁会想到，你如此一个人，竟是在寒露出生。”

说着，并没有扭头看身边的人，蓝曦臣便只能看到他显得出奇安静的侧脸。

“如何一个人？”蓝曦臣问道。

然后他看到江澄皱了皱眉，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。

蓝曦臣又道：“我也没有想到，你的生辰会在快将入冬时。我还以为会是在夏日，莲花开得最盛的时候。”

江澄没有应答。蓝曦臣突然想起些什么，取出了那只藏在衣襟内的茱萸香囊，递到了江澄面前。江澄看着那只雪白带卷云暗纹的香囊，登时诧异地皱起了眉，似乎连他都觉得，两个大男人之间以香囊、荷包之类的相赠，好像有些奇怪……

蓝曦臣见他神色，忙道：“不过是应节的茱萸囊，方才路上遇到一株茱萸树，便顺道折了一枝。”

“那多谢了。”江澄接过了了香囊看了看，又戏谑道，“泽芜君的生辰反倒给江某赠礼，那我下月是不是该反过来给泽芜君回礼？”

蓝曦臣笑了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其实心里有点想说好。

慢慢云雾几近散尽，眼前景致愈发明晰，远远望去甚至能看见山下芜藻浅湖，鸠鸟绕着湖面飞过。

蓝曦臣突然说道：“你可听说，此处芜湖城，又叫江城。”

江澄又是不解地看着他，那双杏眼似乎在问他，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。

蓝曦臣没有回答。心想，其实，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。

~~·~~ 涣涣生日快乐 ~~·~~

如此一个温暖得冰消雪融的人，却是在露水开始凝结的时节出生。如此总是以善意待人，却曾深陷尔虞我诈中。

这些，有人能懂。

祝愿泽芜君余生顺遂，明净澄澈，不再有阴霾。